★事前注意
*純屬虛構與實際國家人物無關
*米英傾向注意
*稱謂使用人名,但有為了表現腔調差修改的部份。
OK請進。
Crystal Chandeliers
你知道那個是什麼嗎?阿爾弗雷德問他。
是什麼?一堆碎片?他說。
水晶吊燈臥在舞台的木製地板上,數分鐘前,光澤像凝固的眼淚,現時摔得粉碎,如海岸間細沫。當舞台空無一人,所有演員都走下樓梯,而他們站起來從二樓往下眺望的同時,吊燈像一隻起飛的綿羊般離開了空中。
這下子難清理了。阿爾弗雷德說。碎片無所不在。它們藏在每個人的腳底,木頭地板的隙縫……就像一杯白葡萄酒!你以為你喝完了,但玻璃上殘留的正是你遺漏的。
這是劇本的一部分嗎?他說。
哪一部分不會是劇本的一部分?阿爾弗雷德驚奇地望著他。
你只是想讓你的生活變得像戲劇一樣。他哼笑一聲。而你認為那才是有趣的。
說說看我不覺得哪一些是有趣的。阿爾弗雷德說。或是又有哪一些該有趣。我分不出來。
日常生活的所有……。他回答。每一樣東西,每一種經歷,總有一天你將會對其失去興趣。
阿爾弗雷德揚起下顎,有些使勁地握住他的臂膀。
亞瑟,你是在暗示我即將對你感到厭倦嗎?
酒紅色的座席間洋溢一股某種東西潰裂後的銳利感。所有空氣顆粒結集成鋸齒狀的尖端,淺淺地咬在物件的表面上。阿爾弗雷德緊握著他的手腕不放,往下移動了一層高度,碎片的光在他們面前被擴大,彼此擠成一團。
亞瑟,看看那些水晶吊燈。阿爾弗雷德說,一邊將他拉近身邊。他皺起眉撇過頭,不情願地瞟視舞台。曾經我也好想要一個,在小房間裡有一個水晶吊燈!那足以令人瞬間感受到過多的愉悅是怎麼一回事。這種遙不可及的東西,一旦放得近了,顯現出來的模樣也會變的。但現在它們碎了!多麼神奇。抱歉,我不是在幸災樂禍。現在它們碎了……從那麼細小的碎片裡,我看見……這不是一個水晶吊燈。或許它從來不必做一個水晶吊燈,就能讓人感到驚奇或舒適。重要的是,你不可能看膩這些碎片。它們已經不是正確的形狀而能輕易被記住了。
他幾乎打起瞌睡,但對方的手用力捏了捏他的關節,使他叫了聲痛。
你覺得……嗎?阿爾弗雷德突然含糊不清地對他說。
我沒聽清楚。他說。
你覺得……嗎?阿爾弗雷德重複。
我還是聽不見啊。他說。
你──覺得──我能踩踩看那些碎片嗎──?
舞台旁所有的人都轉頭看向他們。不可以,瓊斯先生。劇導笑著說。就算戲裡面也沒有這一幕喔。
當然是開玩笑的。阿爾弗雷德跟著笑嘻嘻地回答,轉向他的時候,一臉正經,小聲地在他耳邊說:要是我踩了,你覺得會如何?
你渴望藉由惹麻煩上身得到什麼領悟嗎?他耐著性子說。
阿爾弗雷德碧藍色的雙眼散發出光采,像一隻察覺了郊野燦陽的獵犬,放開他的手,彷彿他才是浮在水上的氣泡。幾秒後,舞台上驚天動地的聲響使他低頭把臉埋進手掌中。
我覺得你最近好像特別冷淡。
他換上浴袍,站在衣櫃前凝視了一會兒不是自己的那區塊,聽到聲音,側過頭瞥了床鋪一眼。
你不先檢討自己最近的行為嗎?然後說。
當你在害怕什麼的時候,就會比平常加倍冷淡。阿爾弗雷德說。
他轉過身,嘴唇才剛動一下,對方便抬起手做出制止的動作。
我知道你現在要說什麼,你想要說……「這不關你的事」,對嗎?
他冷冷地瞪著對方。
可惜的是,我並不會因為發現你的異狀,就說那好吧!我讓你一個人靜靜。阿爾弗雷德說,把手交叉起來壓在後腦。我就是這麼喜歡做不關我的事。
他抿起嘴唇,竟被後面那句話逗笑了。阿爾弗雷德彈起身來,有些緊張地從鏡片底下看著他,坐到床沿把腳擱上地面,試探地向他伸出手。他走過去,阿爾弗雷德一把抱住他的腰,讓他站著的重心有些不穩。
一陣短暫的沉默後,阿爾弗雷德放鬆臂彎,仰起頭看他。
我想要……一起變老。然後說。
為什麼突然這麼說?他心想,回答:我們要怎麼變老?對我們來說……沒有老這個詞彙。
只是一種形容。對方說。有時候……我想要和普通人一樣,確實感覺到身體上的變化,覺得:啊,我被時間改變了,或是,我來到另一個階段了……。而且不再會往回走了。
但我們無法阻擋一再的循環。我們被國家……。他想了想,覺得該換一個詞。我們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盡頭的感覺是什麼。
阿爾弗雷德突然俯下身體,從腳邊拾起了一個東西,攤開他的手,放在上面。他看著那個玉米粒大小的透明碎塊,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。
漫長的旅行。對方說。
你是為了這樣,才去舞台上搗亂的嗎?他說。
本來不是的。現在也可以是。對方笑著說。
他動了動手掌,看著光線在碎塊周圍映照出的多重陰影,像披了一層蕾絲花邊。阿爾弗雷德跟著看了一會兒,然後將手覆蓋上去,讓碎塊稜角的觸感變得明顯,留在他的手心中央。
……有一天,我要成為這樣。阿爾弗雷德閉上眼,握著他的手,輕聲說。我希望別人知道我是什麼,而我事實上又已經不是那樣。我依舊留有我的特性,但已不需為此特別行使我的能力。然後……我要無所不在。
他的心跳在阿爾弗雷德說話時,一點一滴地如漸漸煮沸的水加速。
你會因為這樣的我離開我,還是愛我?亞瑟?阿爾弗雷德睜開眼睛,望著他的臉。
……阿弗雷德,你很狡猾。他說。你知道無法用承諾安慰我,所以才這樣說。
因為我們有太多話不能說。普通人能說的都不行。阿爾弗雷德說。只要我們一說出口,就會扭曲了平常的意義。那不正是你在意的部份?不過如果你要聽,我每天都可以說一百遍,比如說……你願意──
好,停。他連忙說。
現在,我們要用什麼當作這一天的盡頭?阿爾弗雷德咧開笑容。
房中沾上水晶吊燈光澤的領域,如城市的頂端自黑夜到破曉般,一些一些地被掀亮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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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20120116